这个乐器市场金南俊几年前来过,但是之后扩建了,现在比印象里要大得多。金硕珍一路走一路哇,看到不认识的就拉住金南俊问,遇上金南俊也不知道的就问店主。店主热心,从名字到历史到种类讲得滔滔不绝,金硕珍伸着脖子大惊小怪地捧场,两人一派高山流水知音难觅的架势。
“老弟你这手指,哇,一看就是练过琴的。让我猜猜,钢琴?吉他?”
“不瞒老哥,都自学过一点皮毛……”
“老弟太谦虚了,来,这儿的琴你随便试,有看中的我给你打九折!”
金南俊跟在金硕珍后面,看着他左戳戳右摸摸:“你厉害,这儿的店家出了名的不打折不讲价的。”
“美丽是美丽者的通行证,”金硕珍拿起一把吉他,顺手扫出一串和弦,“丑陋是丑陋者的墓志铭。”
金南俊想替丑人喊冤,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憋出一句:“你确实美丽。”
金硕珍没听见似的,抱着吉他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下,自顾自调音,调完弹了一小段调子,金南俊听出来是他在直播的时候弹过的。
“你自己写的?”
金硕珍点头,手里动作没停。金南俊也找了个板凳坐下,看着他磕磕绊绊地弹完,然后抬头:“怎么样?”
“好听。”
“错这么多还好听,我自己都嫌扎耳朵。”
“曲子又不是数学题,不看正确率,”金南俊盯着他按在琴弦上泛白的指尖,“有名字吗?”
“金南俊。”
“嗯?”
金硕珍笑了笑,把吉他挂回墙上,起身的时候晃了晃,金南俊连忙伸手去扶。柜台上的一排三角铁被他胳膊肘撞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店主从挡板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没事吧?”
“……没事,不好意思。”
金硕珍低头看着自己手腕,被金南俊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着,指尖压在脉搏的位置。他不敢抬头,好像不抬头就可以假装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和对方扑在自己耳边的鼻息都不存在似的。
“我想要你。”金南俊听见自己说。
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定金硕珍明白自己的意思,虽然他根本没想清楚。他看着金硕珍的耳垂红得快滴出血来,咬紧牙关才忍住没有亲上去。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的一秒钟过后,金硕珍把手腕从他掌心抽出去,那个瞬间便消失了。
“玧其跟我说过,你们想签我。”
金南俊把空落落的手掌放回衣兜里,慢慢握紧:“哦。”
“我的确有发歌的打算,通过我自己的频道,或者焕尼的工作室,但是我不准备出道当艺人。”
“什么意思?”金南俊皱眉,“你现在已经是半个艺人了啊……”
“半个,而不是整个。我这样的人在网络上受欢迎,并不代表在现实里能得到同样的包容,”他自嘲地笑笑,“谢谢你们赏识,但还是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
“我这样的人,”闵玧其停下剥龙虾的手,扭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郑号锡挑眉:“你不知道吗,珍哥是……”
金南俊眼疾手快捞起一片面包塞进他嘴里,看了一下四周:“小点儿声。”
“怕什么,”郑号锡嘟囔了一句,但还是压低了嗓门,“他自己直播的时候都说了。”
“哦,性取向啊,”闵玧其点点头,掰了龙虾肉放进嘴里懒洋洋地嚼着,“他不愿意就算了。”
郑号锡瞥了眼没精打采的金南俊:“你们这大半天功夫就光谈工作了?没谈点儿别的?”
“别的什么?”
“诗词歌赋啊人生哲学啊反正就是跟工作无关的事情。”
金南俊眨了眨眼:“但是我工作就是谈诗词歌赋人生哲学……”
“哎,”闵玧其叹气,“就你这样儿还指望追男人呢……”
“追男人?”吸溜着可乐的田柾国经过,闻言立马刹车,“追谁?谁追?”
闵玧其面不改色:“郑老师他姐。”
“哦,”田柾国歪头想了想,“她不是有男朋友了吗?”
“分了,刚分。”
“刚分就追男人啊?”
“女人四十如狼似虎嘛……”
郑号锡一巴掌拍在闵玧其胳膊上,掰了一半的龙虾哐当掉在盘子里。他冲田柾国和颜悦色道:“玩了一天累坏了吧,乖,赶紧吃完回去睡觉。”
“不累,他们俩还在玩游戏呢,我运动完下来买点吃的,”田柾国九十度弯腰把手伸到金南俊面前,“亲爱的老板,能给点钱买炸鸡吗?”
金南俊掏出钱包抽出两张纸币,田柾国双手接过撒丫子跑了。闵玧其看见掉在桌上的名片:“这谁?K……E……”
“一个独立作曲人,”金南俊把名片放回钱包,“阿珍的朋友。”
“今天碰见的?”
“嗯。”
“名片给你干嘛?”
“让我帮忙找找房子,当工作室。”
“哦,”郑号锡从闵玧其盘子里叉了块龙虾肉,放进配牛排的酱汁里蘸了蘸,举着叉子往嘴里送的时候对上闵玧其意味不明的目光,“干嘛?”
“没事,吃吧。”
郑号锡鼓着腮帮子一边嚼一边问金南俊:“公司以前老的那个练习室不是当仓库在用么?清出来给他们不就行了?”
“那里面东西放哪儿?”
“都是淘汰的设备和多余的物料,收拾收拾卖废品得了,估计都不够一顿饭钱。”
金南俊看向闵玧其,闵玧其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他们吃晚饭准备上楼的时候,田柾国正好买完炸鸡回来了,一手一个袋子,嘴里还叼着一串烤鱿鱼。
郑号锡慈爱地摸摸他后脑勺:“三个人两只鸡,够吃吗?”
“够了,珍哥还给买了炒年糕呢,好巧啊他就住在附近的民宿,就院子里有柿子树的那家,我们来的时候看见了的……哎哥你上哪儿去?”
闵玧其看着金南俊的背影消失在酒店门口:“谈工作去了。”
“这么晚吗,”田柾国肃然起敬,“不愧是老板。”
金南俊刚跑民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金硕珍极具穿透力的笑声,他捂着肚子在门外蹲了会儿,忽然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
“果然是你,”金硕珍走到他面前蹲下,“怎么了?肚子疼?”
金南俊点点头:“刚吃完饭……”
“不会是阑尾炎吧?”金硕珍顿了顿,“啊,你阑尾早就切掉了。”
金南俊乐了:“你这都记得?”
“我不光长得帅,记性还好,”金硕珍看着他,“你来干嘛?”
“饭后散步,听说你住这儿,顺道过来看看。”
“你散步用跑的啊?气喘得隔着墙都听见了。”
“我喘气的声音你都认得出来?”
金硕珍一本正经点头:“你放个屁我也认得出来。”
“蹲马路牙子上演电影呢?”李在焕从门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有话进来说。”
柿子树底下支着两张躺椅,中间的板凳上放着啤酒和炒年糕。金硕珍扶着金南俊坐下,看了眼李在焕:“我……”
李在焕摆摆手:“我先回屋了,你们聊。”
“等等,”金南俊清了清嗓子,“那什么,关于工作室,你不介意的话,我公司附近有间地下室,有点旧,翻新一下应该还可以……”
“不介意,”李在焕看着金硕珍,“你介意吗?”
金硕珍摇摇头:“你满意就行。”
“那你定个时间吧,我们过去看一眼。”
“好。”
“谢谢。”
“不客气。”
李在焕进屋后金南俊长舒一口气,抬头对上金硕珍的目光,不自在地摸摸鼻子:“你笑什么?”
“你紧张啊?”
“没有,”金南俊拿起一瓶啤酒,“不紧张。”
“那是我喝……”金硕珍话还没说完,金南俊已经把剩下的半瓶酒一口气灌进了肚子里,“……过的。”
金南俊看着手里的空瓶子,舔了舔嘴唇:“味道怪怪的。”
“我加了红酒。”
“怪不得,”金南俊皱眉,“酒混着喝很容易醉的。”
“想醉才喝酒的呀,”金硕珍在旁边躺椅上坐下,“酗酒这么多年,单喝一种已经没用了。”
“酗酒?”
金硕珍笑了:“开玩笑的,别瞎想。”
“不好笑。”
“那我讲个好笑的,你知道柿子害羞了会变成什么吗?西红柿!盒盒盒盒盒盒……”
金南俊忍不住翘起嘴角。掺了酒精的血液开始发热,烧得他头晕目眩。
“哥……”
“别装了,我都看见你笑了……”
“对不起。”
金硕珍半躺在椅子上,眼睛湿漉漉的,笑意还挂在嘴边:“嗯?”
“砸玻璃的是我。对不起。”
————TBC————
开坑一时爽,填坑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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