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fornothing

关键词：竹马，年下，慢热【超级慢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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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打开这本日记的人：

    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请立即停止翻阅，否则一切后果自行承担。

    保留使用暴力维护个人隐私之权利的 安灼拉 敬上

    2018.3.22

    前几天妈妈跟我说，她在R身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淤青，R说是自己不小心摔倒或撞到的，但她怀疑学校里有人欺负他，让我留心一下。

    老实说，二年级并不是学校霸凌的重灾区，但是“孤儿”、“插班生”、“安灼拉的弟弟”等多重身份足以为他招来非难。更何况他那么瘦小，孤僻，飞儿说如果不是外貌差异太明显，他几乎要以为我们真的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我想反驳，但回想一下当年的自己，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晨跑的时候R总是孤零零地缀在队伍最后面，摇摇晃晃地下一秒就要扑倒在地一样，却每次都能奇迹般地坚持到最后。偶尔在午饭时间看到他，也是一个人坐在餐厅的角落里，课本摊放在膝盖上，翻一页书吃一口饭。我花了两天时间观察了他身边的可疑人物，但除了口头上的奚落嘲讽之外，并没有人威胁到他的人身安全。

    我松了口气，结果晚上送牛奶去他房间时，看到他用手指戳自己肋骨上的淤青，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看到我时吓了一跳，但是没说什么。我问他，是你自己掐的吗？他沉默了很久，点头承认了。

    我告诉妈妈，R有自虐倾向。妈妈显然没想过这种可能性，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问我该怎么办。我说让爸爸继续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医生比我们要专业。她同意了。

    我现在一闭眼睛就能看到R面无表情戳自己淤青的样子，也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象他躲在房间制造那些淤青的样子。我没有办法理解他。越是试图分析这种行为背后的原因，心里的愤怒就越甚。

    一个人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没有了自尊自爱，他还能被称为人吗？

    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应当同情他，帮助他，就像当初给他半个面包，把他带回家来一样。

    但是。但是。

    唉。

    2019.1.2

    圣诞节当天开始下大雪，一直到今天都没停，好像上帝要把前几年欠的雪一次性补齐似的。早上起来发现前门被雪堵住了，爸爸和叔叔们从窗户爬出去铲了足足一个半小时才清理出一个窄窄的人行道。新闻里到处都是停工停业停课通知，除了我全家人都喜气洋洋的，挤在一起打游戏看电影喝茶聊天，简直浪费生命。

    我占领了爷爷的书房，在门外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但还是每隔一小时就有人来敲门送吃的。我怀疑奶奶以某种方式预见到了雪灾的来临，于是在地下室储存了足够我们吃一整年的食物。

    坐在靠窗的沙发上能看到小孩子们在院子里打雪仗，R戴的帽子是我送的圣诞礼物，红彤彤的特别显眼。他这一年开朗了很多，在学校里也交到了朋友（一个叫若李的小男孩，也是转学过来的，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有时候手上胳膊上仍会出现一些细小的伤口，医生说这种程度已经算是控制得很好了，不必太过敏感，只要密切关注不让他再失控即可。

    爸爸妈妈似乎知道他为什么会失控，只是没有告诉我。我也没有问过。

    今年小叔一家从英国回来，奶奶家的房间不够分，我只好和R共享一张沙发床。每天早晨醒来，我都能感觉到他在看我。哪怕是背朝他，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那种感觉让我不太自在，也并不排斥。醒来之后我会等一会儿，等自己完全清醒后再睁开眼睛，让他有时间闭目假寐。我没有找他求证过，但并不怀疑这是自己的错觉。

     我忍不住想，他的自虐会不会跟我有关系？

    2019.10.24

    我后悔了，我应该选择公立中学的。寄宿学校就是一个噩梦。地狱。人间修罗场。无数自由灵魂的墓地。古费说我太夸张了，他小学就是寄宿，不也好好地存活下来了吗？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样乐观爽朗。更令我生气的是飞儿竟然也适应得很好，一点不满的意思都没有。他劝我，既来之，则安之，在你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之前，反抗是没有用的。我条件反射想反驳，却再次悲哀地意识到，他永远是对的。

    我把出发前四个人一起拍的合照贴在床顶的天花板上，R现在已经和妈妈差不多高了，被爸爸夹在臂弯里，笑得龇牙咧嘴。送我来开学那天他一路都没怎么说话，临走之前才从兜里掏出个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塞进我手里。纸上画了一座房子，我觉得眼熟，他走之后才想起来是我们的家，只是周围的环境换成了山和湖。

    我不知道他还会画画。

    初中的课业比小学繁重得多，但我尽量每周写一封信回家。妈妈的来信则频繁得多，虽然长短不一，但每封都会花上整整一页纸的篇幅介绍R的消息——数学又没及格，参加运动会还拿奖了，报了吉他班，亲手给爸爸做了个蛋糕，样子不太美观但是味道很好——如此等等。过去三年我知道的关于R的情况，加起来都没有离家这两个月收到的多。

    格朗泰尔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TBC——